学生从学校出来匆匆买晚饭吃。 钱江晚报 图
钱江晚报5月30日消息,张旭的奔驰E级轿车停在位于上海安亭的厂子门口。张旭走进厂房,小心地迈过地上堆积得小山一样的亚克力板,飞扬的木屑让他忍不住皱眉。
工人们正在赶工的,是一间银行的吸塑字。张旭的父亲就是靠这个起家的,如今,张旭把父亲的小厂子拓展为一间综合型广告公司。
控制机器的,是一台市面上早已看不到的三星台式机,张旭开玩笑,“这比我上中学时用的电脑还烂。”作为曾经的毛坦厂中学毕业生,张旭已经不想多谈毛坦厂岁月,他也拒绝承认这对他拥有相对优越的生活有所帮助。
当承受极端严酷的压力跨过独木桥,毛坦厂中学给他们的人生打上怎样的烙印?钱报访问了多位毛坦厂中学历届的毕业生。
一切都以分数论胜负
2004年,由于中考失常,尹睿最终没能进入六安市著名的一中。依她当时的成绩,毛坦厂中学是唯一选择。
在尹睿看来,被送到这所学校的只有三种学生——自己考上的、家长管不了的以及复读的,“那里并不适合自制力强、自学能力好、天资卓越的学生。”
尹睿的回忆自此陷入真空。她怎么也想不起,自己除了日复一日的埋头学习外,还有过别的什么波澜,“可能连一个水花都没有。”
尹睿的弟弟尹柯后来也在毛坦厂中学复读。他所在的高四班有180多人,所有人都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前来的。每天都被压缩得很紧,晚上回宿舍,抽十几分钟洗衣服,几乎是唯一的“课外活动”。
一切都服务考试,一切都以分数论胜负。张旭记得,他们是在教室安装高清监控摄像头的第一届。有次,张旭偷偷拿了一台最新款的摩托罗拉手机来学校,班主任看到了,“借”去玩了三天才还给他。张旭所在的班级,是年级四个重点班之一。有次月考,班级总成绩在年级垫底,班主任大发雷霆,留堂到晚自习前最后一刻才放他们出去吃饭。当天晚上传来消息,之前的排名错了,他们班应该是第一名。班主任转怒为喜,招呼张旭出校门给每位同学买两根烤肠。
孟静是张旭的同班同学,也是班上成绩最好的女生。她记忆里的毛坦厂,没有丝毫温情色彩。
寝室里,有女孩背着背着书就崩溃大哭;因为一道题做不出来,揪自己的头发,把大腿掐得乌青。孟静心里说,我绝对不要变得和她们一样。不久,孟静买了一本《青年文摘》带到课堂上,教语文的班主任看到了:“你怎么有心思看这个?!”那眼神里有痛心,有奚落,刀子一样刻在孟静心里。
有次,班主任找张旭谈心,意味深长地说:“你家长都不关心你的学习吗?”张旭读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他让父亲请班主任和代课老师吃饭,不久之后,班主任找到因为个子高一直坐在后排的张旭:“你要不要坐前面一点?”张旭拒绝了,他觉得坐后排自由。
毛坦厂校方回应,从未听说过有关老师暗示学生家长送礼的现象。孟静则说,她后来才知道,父亲也给班主任送过礼。
高考前一两个月,孟静打开试卷,吃惊地发现,生理和心理混合而成的厌恶,让她“想吐”。
高考成绩揭晓,她离一本分数线还差一分。这个结果却让孟静如释重负。她像个被突然赦免的囚徒,只顾跌跌撞撞地奔出去。她无比确定,她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