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是浙中一座安逸的小城,它傍水而兴,随了江水的名字,取名叫浦江。前两年到北京读研后,回家的次数少了很多,于是,我的胃首先患上了思乡病。睡不着的时候,我的大脑就会不受控制地想念各种家乡美食:加了土豆条、辣虾皮和脆油条的糯米饭,刷过一遍辣酱和一遍醋汁的萝卜馅麦饼,还有最适合在大寒天晚上喝的牛肉清汤,热气腾腾最是暖胃。每次和老妈说起,她总是嗔怪地说:“谁叫你放假不早点回来。”
于是,在忙完手头的事以后,我便屁颠儿屁颠儿赶回了家。出门在外,有喜有悲,冷暖自知,没有人会给你太多额外的关怀。但一回家,我便一定会得到“最高规格”的接待。今年,母亲摔伤了脚,依然坚持来火车站接我,让我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
一出车站,我首先看见的肯定是爸妈欣喜的笑容,之后他们就会给我又递水又递水果——水会装在保温杯里,橘子也是剥好了的。从火车站回家的路上,通常我们也没有太多的话,但在潮湿的的空气里,能感觉到车里的人都喜滋滋的。
回家的第一餐是麦饼。这是一种带馅的软薄饼,算是家乡的特色美食。爸妈把我轰出厨房以后就忙活了起来。老妈围着围裙,擀着面皮,把一早备好的馅儿裹进面皮里。她左手托着馅球,右手熟练的把面皮封口,就像包了个大包子,之后再用擀面杖把圆鼓鼓的包子擀成一张薄薄的饼。接下来便是老爸的任务了,他双手拿着锅柄,轻轻地画着顺时针的弧线。
平时,老爸在厨房里总是手足无措,但在煎饼这门手艺上,他自称炉火纯青,十分喜欢炫技,可是我还是很担心他颠锅的时候饼顺势飞到他的脸上。麦饼出锅后,我喜欢淋上一些辣酱,然后再加一遍醋,这样奇怪的吃法是从老爸那里学会的。在我小时候,他总是这样吃,那时我只觉得他很奇怪,所以从来不敢尝试,现在我爱上了这种吃法,老爸不知为何却放弃了,或许这就是时间的奇妙安排。
回家那天,家乡下起了2018年的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落了一天的雪花,给小城裹上了满满一层银白色的浪漫与温情。天晴之后,老爸拿着扫帚抖落树上的积雪,生怕厚厚的雪层压弯了他们心爱的桂花树。
我躲在落雪的范围之外,攥着雪球,想堆个小雪人。老妈在给我们俩拍照。我正嘟囔着为什么自己捏的雪人脑袋总是不圆呢,老爸却打趣地说:“这还用说,你的人品不好呗,看我使用洪荒之力给你瞧瞧。”听完我心里当然是暗笑,50多岁了还硬要用些过气的流行语,也真是可爱。不过在老爸的帮助下,我们很快就堆了三个紧挨着的小雪人,这时老妈又拿来了芝麻和枸杞给小雪人安了黑眸子和大红唇,雪人立马就有了生气。爸妈傻笑着拿起手机对着雪人笨拙而又认真地拍照,看着这样的画面,我觉得我所求的,也不过就是如此而已。
我倏忽想起了离乡之前的自己,那时,我和父母还天天生活在一起,而又正好处在叛逆的年纪。我会和母亲吵架,和父亲闹脾气,挥霍着和他们朝夕相处的日子。如今,我和他们聚少离多,却愈发地想念他们,和他们在一起的感觉,大概是过年于我最深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