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件大事”
厌弃考试教育,高二暗自策划高考零分
待同屋的张可熟睡之后,徐孟南拿上印好的传单小心拉开木门。“吱呀”一声,徐孟南停顿一下,确认张可没被吵醒,关好门跑出院子。
2008年夏天,安徽亳州市蒙城县的晚上,夜空静谧,徐孟南无暇顾及。他在学校——蒙城二中附近晃悠,并不时往电线杆和布告栏贴传单。传单上写着他对当下教育制度的批判,后面附了一个自己的博客链接,链接里有自己的教育理念。
夏夜并不寒冷,但19岁的徐孟南有些哆嗦,觉得自己在“犯罪”。他想第二天也许可以听到同学在讨论此事,班主任又要苦口婆心找他谈话,劝他停止“堕落”,回到高考的正轨。想到这儿,他就有点儿看不起班主任,“就知道分数”。
第二天,他忐忑地到班上。一切和往常一样,他松了口气,又倍感失落。“等到高考后吧,高考后你们就知道我为什么 堕落 了。那时我就成名了,教育因我改变。”徐孟南心里暗暗想着。
这是19岁的徐孟南少有的敞开心扉的行动之一。无效。
从高二始,徐孟南频繁出入网吧、上课睡觉,班上同学都以为他迷上游戏,“堕落”了。班主任也把徐父叫了过去,觉得他高考没戏,想让徐孟南退学。
2007年,正是“博客时代”的鼎盛时期,以韩寒为代表的领军人物在博客发表文章,动辄上万评论,有着上千万拥趸。也是在那时,徐孟南初次感到话语权的重要性。高一连复制粘贴都不知道的他,高二就已经在琢磨组建网站了。
当时,徐孟南对现行教育体制感到厌弃,没人知道。他去网吧包夜,也只是为了读关于教育和改革的文章。他每天都观察班上每位同学,谁成绩好成绩不好,为什么不好,他都在心里印证自己教育理念的合理性。他写博客,构思教育理念;写日记,每个生活小事都能和教育扯上关系。
就连他的舍友、同乡、初中同学张可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张可只知道,徐孟南有时晚上不回来睡。由于不同班,他还以为徐孟南成绩很好。
“高中时他整天给我的感觉是很疲惫,像睡不醒。在我看,他那个时候很容易想不开。”想了一会儿,张可举例说,“那时候他很消瘦,很爱熬夜。有时我看到他小便颜色很深,担心他,可他不在意……还有一次看到他吃鸡蛋壳,他说 补钙 。”
徐孟南省钱,每顿饭1块5。高考前他有些兴奋,还想请关系好的同学吃饭。他还告诉张可自己对教育体制的不满,说他要做“一件大事”……
9年后,徐孟南想起这些,“那时很孤独,有点儿可怜。”
“给自己造势”
复制零分失算,高考后伪造自杀假象
徐孟南说:“我深知自己资质平庸,但从小就隐约感觉自己以后能做大事。”
小学读书,他跟在父亲后面去田里浇水也要带着书,坐在抽水泵边看。堂哥徐月飞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初中,“学习特别刻苦,随便问他他都会。我们一个宿舍,他开灯学到很晚。”
高一时,成绩很好的徐孟南,看到了韩寒作品《通稿2003》,“我立刻发现我被骗了,我就是模式化出来的人,是考试机器,没有个性和爱好可言”。他最厌弃考试,“太难,学了以后也没啥用。”
此后,他开始参考各种教育改革制度,最终自己写了一份。为了宣传教育理念,他还加了各种高中QQ群,但每次发都会被踢;他给韩寒留言,也杳无音讯。
他所有的努力都没有产生丝毫涟漪,哪怕传单都贴到校门口。性格内向的他,在现实中却又难以启齿。
情急中他注意到蒋多多的新闻,一个在高考考试中批判教育制度而拿到零分的“年度新闻人物”。他眼前一亮,开始在日记里盛赞此人。
于是,他决心复制一个零分。
从高二始,他就准备在高考考场上默写一些东西。期间曾想到父母,他反复犹豫,怕辜负父母,却又放不下0分“大事”。随着高考临近,他慢慢平静,不再摇摆。“去做吧,等我有了成果,父母会理解我的”,他告诉自己。
2008年,高考,徐孟南违规写下姓名、身份证号、准考证号,并痛批当下教育制度,还简单写了自创的教育理念:大意是从初中开始培养学生爱好,学习基础知识,高中根据爱好分科,再通过选拔进入大学学习。
按徐孟南所想——他一定会得零分,然后拿着分数找媒体爆料,像蒋多多一样出名。出名之后便有话语权,教育理念就有可能实施。之后经历可以写成书,有钱后开公司挣钱,让父母过好日子……
但事实上,他拿到160分。这个尴尬的分数让他愤怒,他的“不学无术”也无法给自己造势。于是,他开始伪造自杀假象,“如果因为高考自杀应该会有所轰动”。
在县城宿舍处,他留下绝笔信,故意没关灯就出门,以引起邻居注意。在县城的河边他留下常穿的衣物,随后便带着高考前攒下的“自杀基金”30多元躲了起来。期间,他去网吧,听出是同学声音,便用书蒙头怕被认出。
同样,这场精心计划仍旧徒劳无功。当他悄悄潜回住处,发现绝笔信没被动过。一冲动,他跑去临县,在网吧上网,1小时花了3块,他心疼。其余时间他则躺在废弃大楼,裹着条幅、闻着养鸭场的气味、拍着蚊子过夜。
3天过去,没有报道。他身上也没剩什么钱,灰溜溜徒步16公里回到学校。他打电话给父亲,电话那头松了口气:“不用找了,他自己回来了。”
除了家人,没人注意他。
班主任后来告诉他,县城差点要被徐父翻遍,他有些感动也有些不满:为什么不报警扩大影响?回家之后他继续打电话向媒体爆料,由于紧张害羞,声音打颤。
徐父认为他高考违规是“犯罪”,一直盯着他不让他和外界沟通,也拒绝了他要复读的打算。一次在和记者通话之后,徐孟南看到父亲坐在角落抽闷烟。
自此,他和父母去了上海,开始打工,直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