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裕两次当面争取杨振宁回国
【杨振宁弃外国国籍引热议 其父曾三次劝其回国都未成功】1957年10月,李政道、杨振宁获诺贝尔物理学奖,这是中国人第一次获此殊荣,故而在国内引起极大震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科学通报》等主流媒体纷纷给予报道,提振人心。中国物理学会再次发去贺电,电文中说:“中国物理学家对这一可喜的事件感到自豪。”同时,中国政府还决定派物理学家张文裕前往瑞典斯德哥尔摩参加诺贝尔奖颁奖典礼,用意就是要争取李、杨回国。之所以委派张文裕前去,主要是考虑到张文裕本身就是著名物理学家,西南联大时期张文裕曾是李、杨二人的老师。张文裕旅美期间,与李、杨之间也一直保持联系——李、杨发表在美国《物理评论》上获诺贝尔奖的科学论文的预印本就是张文裕在1956年10月份回国时带回来的。
新中国政府试图通过张文裕这位李、杨的老师,说服二人回国工作。当时,张文裕正在苏联杜布纳联合核子研究所工作,“国内给他打电报,让他去瑞典,一方面祝贺李、杨获奖,同时争取他们回国工作。”
据张文裕回忆,在瑞典期间,“尽管授奖活动的日程安排很紧张,李政道和杨振宁还是抽时间到旅馆里看望了他,并且邀请他参加授奖典礼和瑞典皇家为他们举行的盛大宴会”。当然,张文裕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向杨振宁和李政道转达了周总理的意思,希望他们能回到国内工作,他们听了很感动,两人都表示很感谢国内的关心。他们说,我们还年轻,争取在国外工作一段时间,到一定的时候再回去”。此外,张文裕还谈到杨武之请他为杨振宁捎信之事:“杨振宁获得诺贝尔奖之后,他曾让我给杨振宁带信,信写得很长,叫杨振宁回国。”
不过,那时的李、杨二人正处于事业的巅峰时期,加之1957年“反右”运动的消极影响,因此婉拒了国内方面的盛情邀请。据张文裕回忆,1958年在日内瓦召开高能物理会议,国内又派他去做李、杨二人的工作。可是这一次,张文裕在与李、杨二人交谈的过程中,明显感到1957年国内的“反右运动”给李、杨二人带来很大的思想震动。当张文裕提到回国的事情时,李、杨二人明显不像一年前那样热情了。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显而易见的原因,杨振宁没有在1950年代后期回国。
杨武之再赴日内瓦争取杨振宁
1960年春,杨振宁因受邀赴日内瓦工作一段时间,他再次给父亲写信,希望双亲能来日内瓦与自己团聚。国内方面同意了杨武之赴日内瓦的请求,当然,杨武之仍身负游说儿子回国的重要使命。杨武之偕同夫人罗孟华经苏联、捷克到了瑞士日内瓦,杨振平也从美国赶到日内瓦与父母团聚。当时,新中国的社会主义建设遭遇曲折,正处于“大跃进、大炼钢铁、人民公社化”等的高潮中。在这种情况下,杨武之要想争取杨振宁,显然处境是非常尴尬的。据杨振汉回忆,杨武之回来后对孩子们说:“我现在很矛盾,国内各方面有些失序,我怎能劝说杨振宁回国来呢?他回国来怎么还能继续做研究?但是老是留在美国,美国政府又老是以中国为敌,我们又都在国内,长此以往,如何是好?而且,我写信给周总理时,曾写过我要介绍新中国的情形给振宁,希望他们毅然回国,可现在中国的研究环境比美国差太多,生活环境也不行,我很难启齿。”
母亲罗孟华则从近三四年的实际出发,向杨振宁说起上海社会生活同四年前相比的差距,杨振宁一听就觉得一定是真的,因此杨武之的劝说恐怕就很难有说服力了。据杨振汉回忆,杨武之回国后说:“我听了你母亲介绍上海的社会生活给你大哥听,我非常矛盾,一来你母亲接触的是实际生活,她说的都是事实,但你母亲没有从长远看问题,二来可惜的是我不能把我对中国前途的预测完整地说给振宁,并且说服他同我的看法一致。”
总之,这一次在日内瓦的家人团聚,因为母亲罗孟华的前来,使杨振宁得以了解更多有关国内的情况,而回国之路也似乎变得愈发艰难。
杨武之三赴日内瓦争取杨振宁
1962年夏,因为同样的原因,杨武之夫妇得以第三次赴日内瓦,与儿子杨振宁一家团聚。彼时之中国正处于“大跃进”之遗患和三年自然灾害的影响之中,物资奇缺,市场萧条,人民生活日艰,杨武之夫妇对比日内瓦的市场和人民生活,自感差距岂止是天壤之别!在此情况下,杨武之内心的矛盾和纠结可想而知。他回国后对孩子们说:“你母亲反对你大哥二哥他们回到中国来,说回来不但得不到诺贝尔奖,而且还会受到冲击,我心里想你母亲说的是对的,但我没有直接说出来,我写信给周总理时,说到一是劝你大哥他们一定不能去台湾,这一点看来可以做到,二是劝你大哥他们在时机成熟时回国来,现在看只能说是时机不成熟吧,这一点恐怕是做不到了,我觉得内疚。”
杨武之的劝说工作愈发艰难,父子冲突难以避免。1973年5月12日,杨武之先生去世。在5月15日的追悼会上,杨振宁在讲辞中对1962年与父亲的冲突有着细致的描述和深刻的印象,他说:
1962年父亲、母亲和我在日内瓦会面,父亲向我介绍了许多新中国的建设和新中国的思想。他的话许多地方我能了解,也有许多地方我不能了解,这样,就产生了多次的辩论。有一晚我们辩论了好久,最后我说:“您现在所说的和您几十年以前所教我的不一样。”他说:“你怎么还没有了解,我正是要告诉你,今天我们要否定许多我从前以为是对的,而实际是错的价值标准。”这一句话给了我很深刻的印象。
1997年底,在《父亲和我》的文章里,杨振宁再次细致描写了在回国问题上发生的家庭冲突:
和父亲、母亲在日内瓦三次见面,对我影响极大。……记得1962年我们住在Route de Florissant,有一个晚上,父亲说新中国使中国人站起来了:从前不会做一根针,今天可以制造汽车和飞机(那时还没有制成原子弹,父亲也不知道中国已在研制原子弹)。从前常常有水灾旱灾,动辄死去几百万人,今天完全没有了。从前文盲遍野,今天至少城市里面所有小孩都能上学。从前……今天……正说得高兴,母亲打断了他的话说“你不要专讲这些。我摸黑起来去买豆腐,站排站了三个钟头,还只能买到两块不整齐的,有什么好?”父亲很生气,说她专门扯他的后腿,给儿子错误的印象,气得走进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我知道他们二位的话都有道理,而且二者并不矛盾:国家的诞生好比婴儿的诞生,只是会有更多的困难,会有更大的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