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有无数个理由想辞职,但总在最后一刻,找到说服自己留下的理由。近日,漫画长图《想要辞职的第896天》刷屏朋友圈,生动表现了职场青年爱恨交织的复杂心情。
漫画里,劳累一天的女孩望着窗外华美的夜景,笑着告诉妈妈自己在远方的城市一切都好,内心独白却是“只是这份美丽,并不属于我罢了”。
残酷的职场潜规则、经典的职场段子,让读者时而唏嘘时而捧腹。细细观赏下来,竟发现这还是一份从理想到现实的职场生存指南,年轻人渴望改变却又害怕改变,渴望精彩却还是重复昨天的种种纠结,一切都被一点点剥开。
创造这个爆款的团队,也是职场青年。负责人巩金鹏31岁,助手霍瑞杰26岁,胡晓莉24岁。
一天深夜,结束了一天工作,走出中关村办公大楼的胡晓莉,忽然被灯火通明的办公大楼触动,“原来在这座城市里,大家的工作压力都这么大!”
因为这个深夜里迸发的灵感,团队策划了整整3周。经过逻辑化梳理,决定用漫画长图的形式表达。精心制作的作品,通过粉丝基数7000多的公众账号推送后,引发网友强烈共鸣,阅读量很快突破了400万次。
网友纷纷讲述职场故事、表达职场心情,留言近万条。“我们会花时间整理留言,找出真正有价值有情怀的部分,还原生活本质与人性真实,将善意无限放大。”巩金鹏说。
正如漫画描述的,青年们在职场中,一边奋斗一边期待,一边怀疑一边坚持。“所幸,你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推文之外,是更多真实的人生。
木子 26岁 研究生毕业
进入职场463天
凌晨时分,结束一天的工作,木子踏上回家的路。北京初秋的午夜,有中年人在悠闲地散步,有小情侣在甜蜜地吵架,也有穿白衬衫打领带的斯文小伙子醉倒在树影里。三环路上车水马龙,霓虹闪烁,大都市的繁华和便利,是木子梦寐以求的。
上学时,就听无数人说“学新闻,最理想的工作是去媒体”。2017年7月,研究生毕业后,木子怀揣梦想从山西来到北京,年轻、有学历,找工作却并不顺利,接连碰壁让她明白,北京年轻有趣的灵魂太多,要得到心仪的工作,还需要人脉和资历。
钱包见底时,木子进了一家规模不大的新媒体网站。“曾经以为第一份工作会为了梦想,结果还是败给现实”。
工作内容对木子来说并不难,大部分时间浏览网络寻找热点,从网络新闻中发现有价值,或者可以“炒作”的信息,把这些信息加工整合成“深度稿”,并配上吸引眼球的标题。
“没有吸引人的标题,再好的文章也容易被淹没在互联网的大海里,连泡泡也不会冒一个。”即使内心对新闻价值有着清晰的判断,木子也不得不随波逐流,为了制造爆款时常做“标题党”,毕竟,平台需要流量,流量就是金钱,而这也直接关乎自己的钱包。
有时还会接到合作方或广告客户的活儿。经常为了如何把一条广告写得像新闻、有创意而绞尽脑汁,既要好又要巧。“无数次推倒重来,直到被虐得发狂”。
加班成了“家常便饭”,木子在公司旁边租了房子,走路就能到的距离。东三环寸土寸金,要享受交通的便利总得牺牲点什么,木子牺牲的是独立的空间。中介把三居室的客厅改造成卧室,变成四居室。木子和一个女生合租其中的一个房间,分摊的房租是1800元。
这1800元,几乎是木子三分之一的工资。“因为住户太多,厨房简陋,一日三餐基本靠外卖解决,一天60多元。”当初接受这份工作是为了过渡,如今却成了典型的月光族,这让木子的心理压力与日俱增。
和同学通过微信群分享彼此的工作和生活时,木子发现,有同学在外地工作半年后,果断回老家省会城市,找了稳定的国企工作。
木子却打算以后一直留在北京。“不想窝在老家的小县城里。大都市交通发达,文化多元,人在这里待久了,视野也变得宽阔,说白了还是眷恋大都市的繁华和便利。”
从前,听说北京是节奏最快的城市,一年多时间,木子深切感受到了。“每天忙碌之余,我会尽可能学新东西,充实自己,等条件成熟就跳槽。”因为这个小小的目标,即使走在深夜的街头,木子的心里也总是充满希望。
北京的霓虹灯下,栖息了最年轻的灵魂,也藏了无数个梦。
羽涵 22岁 本科毕业
进入职场72天
坐在工位上,羽涵时常觉得恍惚,总觉得窗外还是教学楼边的常青树。扭头向窗外望去,高耸入云的写字楼遮挡住整片天空。耳边响起同事噼里啪啦的打字声,羽涵才回到现实,如今自己是北京一家互联网公司的新员工。
一切都新鲜而局促。还记得第一天到单位报到前,她花半小时扎马尾辫,生怕落下一丝碎发;又花1小时熨烫了白衬衫和裤脚,将皮鞋擦得一尘不染。那时的她,还没经历过北京早高峰的地铁站,也不知道汹涌的人流会把她出门前收拾妥帖的一切“打回原形”。
“第一天就不是我设想好的样子。”羽涵狼狈地“逃离”了早高峰的地铁,整理好翘起的衣领和毛躁起来的头发。踏入写字楼的时候,她发现同事穿着都很休闲,一身正装的她显得格外拘谨。
入职后,羽涵与同事彼此熟悉,大家偶尔约着看歌剧吃火锅、逛街买衣,生活也多了不少乐趣。随之而来,是日渐繁重的工作。
最近,领导安排她在一天之内完成公司一项紧急任务的材料准备。晚上8点,羽涵眼冒金星地把完成的材料发给领导,只等到领导一句“做得太差,再改重发”。
那一瞬间,她突然就趴在桌上哭得稀里哗啦。“真想辞职,工作压力太大了。”她打开手机,想给父母打电话,可电话接通的前一刻,她挂断了。
羽涵想起34年前的母亲,那时母亲家境贫寒,初中毕业的她要帮家里抚养8个未成年的兄弟姐妹,她只能去工作。高强度的工作和周围人的轻视让她身心俱疲,无数次想不干了,可家里经济的窘迫又让她必须坚持下去。
母亲开始了10年夜校生活,白日里抬铁板、去食堂帮厨,晚上补习。多年后,终于拿到了大专文凭,羽涵出生后,母亲又到东北大学进修工商管理专业。
羽涵到北京上班前,母女俩在桌子前面对面坐着,“宝,从小到大,你都是独生女,爸妈把你宠坏了。去工作,别任性了,多学习,有空看能不能进修硕士学位。”母亲甚至逼着羽涵,当面把QQ昵称由“织梦者”改成“明天会更好”。
想到这些,羽涵浑身一颤,跑到卫生间擦掉眼泪,洗了把脸,继续修改材料。“真丢人,还好没人看到”。
田天 24岁 本科毕业
进入职场547天
田天的长发始终没有留起来。每当头发长到勉强能扎起来,她总是“剪掉愁丝,重新开始”,看到镜子中又清爽起来的发型,她觉得工作上的麻烦事仿佛也清爽起来。
两年前,22岁的田天没和任何人商量,提着包就从学校“闯到”北京一家房地产公司,先做了一年销售,后来又转岗HR。头发的长度一直那样,唯一改变的是被染得微黄,烫起微翘的发尾。
从来喜欢素面朝天“自然美”的她爱上了浓烈的口红,“颜色越鲜艳越爱。”她的衣柜里填满了正装,大部分是公司发的,公司上班时间要求统一穿着。从来喜欢“黑白灰”色系的酷女孩,虽然嘴上说着无所谓,但休息日有时却穿得“姹紫嫣红”。黑色T恤依旧是她的最爱,不过上面多了醒目的白色大字“懒得加班”。
前段时间家乡的闺蜜结婚,田天“破天荒”穿起了粉红色超短裙,她看着闺蜜手持捧花一脸幸福的模样,情不自禁露出大大的笑容,可笑着笑着,却笑出了眼泪。
“爸妈,我想回家,只想在床上躺着,什么也不干。”刚挤完地铁回到出租屋的她,扑倒在床上,语速迟缓。刚刚忙完一波校招面试,结果公司又开始绩效考核,不加班才是值得惊奇的日子。
“不打扰,是我的温柔。”田天喜欢这歌词5年,“即使内心早已兵荒马乱”,但她在同事面前还是笑眯眯的模样,甚至比平时更耐心地对待微信里“难缠的客户”。
她有两个微信账号,一个用于工作,一个用于生活,工作微信里有4000多个联系人,备注上公司职位姓名一应俱全,分类储存。她每天都会在固定时间更新朋友圈,“正能量满满”,但除了例行公事和刻意维系的人脉关系,无一人可称之为“闺蜜”。生活号里有她在意的人,不过在世界各地奔忙,熟悉到骨子里的朋友也逐渐陌生。“最后只剩下电话那头不时怼我的父母”。
对田天而言,“秋招是场硬仗”,加班回家后,她翻箱倒柜地收拾行李。第二天,她拖着行李箱继续上班,下班直接去机场,飞往外省安排宣讲,给公司招实习生。“前段时间就是太闲了才开始想入非非,真忙起来就好了。”田天又恢复了平时雷厉风行的模样。
杨涛 32岁 研究生毕业
进入职场3315天
杨涛的朋友圈,通常只有两个主题:健身和英语。
9年前,刚毕业的他一头扎进健身圈。第一份工作可以用“完美”形容。当时在《健美先生》杂志社当流程编辑、栏目编辑,主要负责训练、营养等栏目,“把兴趣变成工作的感觉其实还不错”。
因为有一些外版内容的合作,杨涛常做一些编译工作,锻炼出翻译健身专业内容的能力。
业务做熟了,心开始不安分起来。2014年,看到微信公众号发展迅猛,杨涛和原来《健美先生》的同事,还有几位热爱健身的朋友一拍即合,转战自媒体。
借用了朋友的办公室,凭借之前积累的一些厂商资源,5个人风风火火地干起来。
起初,人力和财力都不足,虽然会有一些健身厂商提供赞助,但远远不够。为了创收,还帮两家营养品厂商运营微信公众号。
“最开心的是越来越多健身爱好者关注了我们的公众号。”2016年,他的团队参加浙江省湖州市健美健身比赛的赛事报道,得到主办方、参赛选手和健美健身爱好者的肯定。
“听到粉丝的鼓励,觉得整个团队没白忙活。”
经过几年的摸索,杨涛感到健身自媒体的商业化运营,距离成熟还需要时间。“不少健身公众号直接或间接去做商城,如销售运动营养补剂、小的健身器械等,但靠卖产品能养活自己的并不多,多数还是靠粉丝增长后,通过接广告和软文来赚钱”。
杨涛的健身微信公众号,主要收入是靠报道比赛的赞助。但有些项目前期需要大量资金投入,因为筹集不到资金,最后只能放弃。
作为创业公司,薪金水平不会很高,而健身传媒需要人员具有一定的专业性,很难招到合适的人,业务开展也变得艰难。
创业时,每月只有三五千元的收入,面临结婚生子的杨涛选择放弃,加入一家运动营养补剂企业,年收入20万元左右,在北京,这个收入至少可以养家。“我舍不得离开这个行业,以后还想在健身行业做一些事情,比如开健身工作室”。
几天前,杨涛在朋友圈晒出了自己女儿的出生照。梦想被暂时搁置了。(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受访者均为化名 记者 袁瑞 见习记者戴月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