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第二天,张耀东就跟着父亲踏上了拜师学艺之路,“那时不确定中考能不能考上,就想着或许可以走音乐之路。”
两人来到西安音乐学院,敲开了二胡演奏家鲁日融家的门,说想跟他学二胡。鲁日融说:只要能来,随时免费教,但教出来之后孩子干什么?怎么解决外地上学的问题?
这一下子把张鉴问住了。
2011年11月,两人再次赴京拜访甘柏林、邓建栋、赵寒阳等二胡大师。直接在家门、楼道等,等了四五次才见到人。
此时张耀东二胡已经练到业余十级。几位大师听他拉完后称赞他是“高手”,愿意免费教,但还是那些问题:学二胡成本高,借读、住宿、生活问题怎么解决?学出来出路有多大?
他们建议把二胡当成业余爱好。
一番考量后,张鉴对儿子说:“人家这话对着呢,这一行确实不好活,咱们重心要转移。”张耀东有些失落,他知道二胡从此成了生命中的“顿号”,自己还得继续找出路。
之后两人去了北京联合大学。彼时,我国盲人要想接受高等教育,只有一条路——通过“单招单考”进入一些院校的特殊教育系学习。
张耀东参加了北京联合大学的“单考单招”,考上了按摩专业。不过最终还是放弃了,“难道中国的盲人只能搞按摩吗?我从小到大上的都是正规学校,大学也要上正规的。我想赌一把。”
在此之前,张耀东爸妈多次写信给当地的教育部门、国家教育部,甚至去北京找教育部信访办。得到的答复是没有先例可考,“就算参加了高考,也不会有大学录取”。
2013年4月,张耀东自己写了一封给教育部的信《我要参加高考》。信中,他说:“我是一名盲人,今天能坐在当地省级重点中学读书,是我付出几倍于常人的艰辛努力得来的结果……现在,我又一次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从小学到高中,我和普通学生一样,上的是正常学校,我也希望和普通学生一样参加高考,在公平的起点上竞争上大学……”
但直至2014年3月28日,教育部“盲人参加高考”的通知才让这家人看到希望。他们再次向当地招办申请参加高考。
一个月后才收到回复:可以参加高考,设置单独考场,试卷为初号字,专家人工阅卷。
奔波多年,张耀东终于有了参加高考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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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耀东大学期间获得的各类奖项和荣誉证书。
“终于有着落了”
2014年6月22日,高考成绩出来,张耀东考了558分。短暂的喜悦过后,一家人开始担忧录取问题。他们打电话给南方医科大学、成都医科大学等询问情况,得到的回复是很难被录取。
一家人再次开始给甘肃省招生办写申请书和申明材料。
“没办法了,你当时啥办法都没有。”张耀东有些绝望:“如果只让高考而不录取,有什么意义?
转折发生在一夕之间。当地一家曾报道过张耀东参加中考的媒体,将他家的情况写了出来。第二天,全国各地的媒体纷纷打来电话。
张耀东一时成了媒体关注的焦点。人们迫切希望看到,政策给予盲人群体参加高考的权利,高校能够打破壁垒接纳这类特殊群体。
2014年7月26日晚,高考录取情况公布。
那天晚上,张耀东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脑查录取情况。晚上9点半时,他登录甘肃省高招办的考试信息平台,发现自己被湖北中医药大学中医学专业录取了。
妈妈躺客厅沙发上问“出来没”,他不敢说,怕自己眼花看错了。
他关上电脑,重启一遍,径直点开网页,一个个按下键盘上的数字输入准考证号,生怕按错。看了第二遍,还不相信。
退出后他又进了一遍,重查,这回终于相信了,一下子高兴得说不出话。几秒钟后,他对妈妈说“出来了”。
李晓涛“嗖”地一下从沙发上弹起,说“啊,我看!”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电脑前看,“哦,真录了!”
那天晚上,她一夜睡不着觉,想着这些年的坚持和奔走,泪如雨下,“终于有着落了”。
第二天,她依然不放心,对丈夫和儿子说:“电脑上的东西不可靠,要实际的。被拒绝过太多次了,怕人家反悔。”
直到2014年8月17日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这家人才真正“心里踏实了”。
张耀东想起上学时,爸爸一天8趟地送他上学。冬天时天冷,风像刀子一样割人。爸爸骑摩托车在前面挡头风,“为我的这个事,爸把病都给落下了。没法说这些事情。”
张耀东知道,父母为他做的事太多了,他不愿想,只是说,不能对不起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