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身边大多数同龄人,一个接一个地寻找或大或小的房子安顿自己的生活时,29岁的杭州人否否的家,还没有落在地上。
一辆报废的大巴车承载了他的全部家当。在此之前,父母也给他买过房子,在杭州城西,足足100平方米。但是,这个“嘻哈”的年轻人,几乎想也没想,就卖了房子,创业,然后改造了一辆大巴车当做家。
大巴车不大,30平方米,狭长,从头走到尾不过10步。有装酒的吧台,有现代画,有留声机和大音箱,还有壁炉,旁边堆的柴火,散发着木头的香味。
否否常年戴着鸭舌帽,狭小的大巴上专门有两个格子的空间用来摆放他的帽子。改造后的大巴被涂成艳丽的黄色,从工作台到懒人沙发的一切细节都散发着告别传统的意味。晚上,这里可以举行很“躁”的电音派对;白天,支起窗户,可以就着远处茶山飘来的空气,吃新出炉的全麦面包。近处是一个嘈杂、颠簸的拆迁工地。
最近关于房子的新闻不断,朋友圈以“房子”为关键词的“鸡汤”与“反鸡汤”层出不穷。否否懒得打开它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在法语中,fou是疯狂、执着的意思。2010年否否前往法国第戎国立高等艺术学院攻读研究生,学的是当代艺术。2013年年底回国,父母就已经给他置了“安身立命的房子”,规划好了新生活的起点。
“首付100多万元,贷款自己还。”他当时做策展人,每月工资6000元,其中一半用来还房贷。“社会上,能给你留个房子的父母已经仁至义尽了。”
没跟谁商量,他卖掉了房子,“8000元买来大巴车,三四千元拖过来,就变成我家了”。
有人用一分钟抽了一根烟,他用一分钟砸碎了6块玻璃;有人用一小时打了一盘游戏,他用一小时拆了一辆大巴;有人用一个月时间找了一份工作,他用一个月时间造出了“新家”,“决定自己的人生”。
当时,大巴是淡绿色的,破破烂烂,里面有两层的卧铺,留出狭窄的通道。赤红色的床板上落满灰尘。
“当初选大巴车的时候,有两个选择,还有一个更新、结构更完整。”但他一眼挑中了这个。它破旧、一扇窗户还是碎的,选它的理由很简单,“车前贴着‘杭州——东莞’的路线标志,我觉得它承载了很多历史,饱含了年轻男性对生活的向往。”
29岁,还能用“人生充满可能性”这样豪气的说法,但对很多人来说,生活充满的是不确定性,变数太大。不论职场生涯还是个人生活都悬而未决,甚至连以后去哪个城市发展都没想好。很多人只想尽快地把这些未知数变成已知数。但否否却恰恰相反。
“有房子太舒服。如果有个不合理的工作,限制了很多年轻人的未来。很想撸起袖子大干一把时,发现还要还房贷,留着房子结婚,干脆什么事都别干了。”否否说自己不一定非留在杭州工作,当时自己正想创业,缺启动资金,机会不等人,干脆卖了房子创业。
“(跟父母)没什么好商量的,当初给我买,也没经过我同意呀。”否否说父母挺理解他,他的爸爸是工程师。叔叔当过电工,他把零部件的图纸给父亲,几天后成品就拿过来了。叔叔帮他装配零件并对漏点打“补丁”。车里十多个窗户的尺寸不一,没有商家愿意定制窗帘,“是我妈找几个要好的姐妹缝的。”
没有设计图,工人没有参照物可以看,“我一点点在实地跟他脚点点、手点点、画画线,弄出来的这么一个东西。”
为最大限度使用车内空间,否否全部拆除车内的座椅、行李层,只保留最下面一层车底。原本车内的小玻璃窗也被拆除,换成了整块的大玻璃。车内所有电源、进水、排水等都从车底走。
改造好后,否否说,这辆大巴最大的价值是给他提供了足够的新鲜感。他觉得年轻人对于成功缺乏想象力。房子的大小、位置、新旧成了衡量成功与否的标志,“一个人靠捡垃圾买房会成为新闻,大家会认为他买房了算成功,而不是捡垃圾很开心算成功。”
“当然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我就是个傻×。”否否卖掉房子改造大巴的新闻出来之后,“很多人心疼我爸妈,说我要是有这么个儿子,就打断他的狗腿。”他用一种尽量轻松的语气说,他以后也不打算结婚,不想被一张纸束缚。
有一次,他的妈妈终于“责备”了他,“我妈说我是作秀,你去搞那么多事情干嘛,搞得邻居都在旁边说。”
他却一直强调自己“没有太出格”、“很正常的事情”。 他喜欢戴着鸭舌帽,靠在壁炉前的懒人沙发上,“中国人天生缺乏安全感,我觉得在哪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