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是九月吧,我们相遇了。
我不记得那天是否阳光正好,也不记得空气中是否浮动着醉人的花香,我甚至忘记了我是怎样的心情。总之,耳畔的吵闹声在你推门而入的刹那间戛然而止。齐耳的短发,素净的脸庞,怀里抱着课本,浓郁的书卷气息流转其间,眼角、眉梢都沾染着温软的笑意,那是你。
你不美,美人可悦目,你却可以悦心。
说实话,我也并不是一开始就喜欢你。
因为初中语文老师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以至于我总是忍不住偷偷将你们进行比较。但很快,你用你的才情使我折服。语文课堂上,总是你最神采飞扬的时候。我常常兀自羡慕地看着你引经据典,诗词歌赋、名家轶事也是信手拈来。那时候我就在想啊,以后我一定要成长为你的样子,优雅而从容。
在我的认知里,文史类的老师总是多情而善感的。就像初中那个教我们政治的老男人,真是赚足了我们的眼泪。可你偏偏不。有时候,你冷静地近乎冷酷。三年来,交得最整齐的莫过于语文作业了,大家既害怕你的失望又害怕你近乎执拗的认真。从课代表到小组长,再落实到个人,你总是那么一丝不苟,从容不迫。即使在高三争分夺秒的情形下,语文仍能占一席之地。
我有时在想,你也是一个女人,可你处处表现得比男人还强悍,是什么力量支撑你走到今天的呢?可能是源于责任吧。你是老师,我们是学生,对我们负责,是你的责任。
你让我体会到的,不仅是你的严苛,还有温情。
初来南高时,大家都是彷徨的。是你,鼓励我们用周记的形式说出心里话。我不知别人如何,反正我将我的各种不适应全都倒了出来,你用温润的笔调安抚我,明明是最普通的句子,我却读出了心安的感觉。
曾有一次,班上座位大调,将我和我倾慕的男孩子分隔的很远,我在教室这头,他在教室那头。大哭一场后,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我写信告诉了你这件事。我本以为你不会理会这种其实无关痛痒的牢骚,但两天后,你给了我回复。
你在信中说道:调座位只是将你们分隔开了,但你们还在一个教室里,所以不叫真正的分开。若心里放不下,课间也是两个人沟通的机会。在信的末尾,你告诉我,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张老师,感谢你在我青涩的年纪告诉我这些,你用最温和的方式小心翼翼的保护着一个女孩的脆弱,是你让我知道了喜欢不一定就要时刻在一起,爱也是可以保留在心底的。
前两天整理旧书的时候,我又重温了这些话语,真是朴实中又见华章。
剥去教师这个身份,你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母亲,一个容易感动的小姑娘。
高一的时候,有一次看见你带着女儿在食堂吃饭,你温柔地说,小心烫。当时还以为你女儿是小朋友,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大姑娘了。也曾碰见过几次你给女儿送饭,你的背挺得很直,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但掩在一群送饭的家长当中,你并不起眼,我了然,再如何,此刻,你也只是一个母亲。
你曾无限感慨的摸着我的头说,你的发型和我女儿一样,看见你我就想起了她;也曾在毕业之际,红着眼眶告诉大家,是时候再见了,但我们不说再见。
是你让我看到了,一个人在恰当的年纪该有的模样;是你让我对未来的自己充满了期待。
我想,我们就像一粒种子,三年前,你种下了我们;三年后,花开了,种花人却要谢幕了。
三年,于你而言,从执教开始,人生就由许许多多个三年组成。而于我,也不过是青葱岁月中的一指滑痕。可三年也很长,长到将每天看见你变成了一种习惯。
嗯,看不见你真是不习惯,我亲爱的张老师!(文/兰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