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每个女性都那么明媚动人,而书中的男主人公游荡在每个女子之间,对她们都同样喜爱、同样温柔。但是对于每一个读者来说,宝玉对黛玉的情有独钟都是不容置疑的,对于彼此来说,对方的地位也都是与众不同的。对于为什么宝玉对黛玉的感情与众不同,我认为主要有三个原因。
特殊的“呵护”
红楼梦里讲到王夫人削减宝玉房里的丫鬟时,描写了袭人的心理活动,她想:“其他倒也不打紧,唯有晴雯是头等大事。”为什么晴雯会特殊呢?我想,主要是因为宝玉房里的其他丫鬟都是照顾宝玉的,而晴雯有时反而需要宝玉伺候。其他丫鬟,对于宝玉来说可能是一种类似于“母子”的关系,如袭人、麝月等无微不至地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还劝他好好学习。在她们面前,宝玉永远是被照顾的角色,而这种关系很难衍生出爱情。而晴雯,她永远那么天真,不懂那么多,有时耍耍脾气,反倒需要宝玉反过来安慰她。在她面前,宝玉是照顾人的角色,而这种“呵护”之情更容易衍生出爱,因为她需要被保护,而不是她来保护。所以晴雯才与众不同。这种“呵护”之情同样也适用于宝黛的爱情。晴雯和其他丫鬟不同,黛玉更是比其他姐妹更让宝玉觉得需要“呵护”。这主要有以下三个原因。
首先,黛玉有和宝玉一样的“痴情”和“多心”。黛玉“心较比干多一窍”,而宝玉也同样思虑重重。宝玉有切身体会,当然知道这种“痴情”能给人带来多大痛苦:永远无休止地思前想后,心中总是五味杂陈,如履薄冰地察言观色,无时无刻不在揉搓着自己的内心。所以当他认识到黛玉要以那么瘦弱的身躯承受和他一样的痛苦时,他便不由地想要减轻她的痛苦,不让她体会同样的痛。而其他姐妹,如刚强的探春或只顾自己的惜春,就不会有她这样的缠绵悱恻之情。
其次,宝玉在这个家庭里是个宝贝,对于他来说,众多女子又以“姐姐”居多,自然什么事都让着他。而黛玉同样也是宝贝,她的母亲是贾老太太最宠爱的女儿,年龄又比宝玉为小。所以当宝玉无时无刻不在受照顾时,突然来了一个地位不逊于他,又比他更小的“妹妹”。因此,比起被照顾的“姐姐”,自然是“妹妹”更需要呵护。
最后,黛玉的身世和身体也是最令人心疼的。她小小年纪便要寄人篱下,还时刻忍受着病痛的折磨。相比之下,其他姐妹虽称不上家庭美满,但起码生活在自己家,而黛玉却是一位客人;其他姐妹称不上健康,但却没有一个像黛玉一样一年从头病到尾。
所以,宝玉对黛玉总是有一种特殊的“呵护之情”。在宝玉面前,她不是会教育宝玉的姐姐,而永远是一个娇弱、需要体贴的小妹妹。一方面,这种感情衍生出了爱情;另一方面,越呵护就越关注,越关注,就越发现她的百般可爱可怜。,越发现她的与众不同。所以,这是宝玉对黛玉有特殊感情的一种原因。
特殊的亲密感
三毛说:“真正的爱情,就是不紧张,就是可以在他面前无所顾忌地打嗝、放屁、挖耳朵、流鼻涕;真正爱你的人,就是那个你可以不洗脸、不梳头、不化妆见到的那个人。”这种“亲密感“、”放松感“对于爱情的形成至关重要。而宝玉对黛玉也有一种不同但类似的“亲密感”。在第二十八回中,宝玉看着宝钗雪白的胳臂,心想这条胳臂真是可惜长在她身上,要是长在林妹妹身上,也许还能摸一下。长在林妹妹身上就能摸,这也说明了两人的亲密自然与众不同。这种亲密感,也是黛玉在宝玉心中的地位无可替代的原因之一。造成这种原因的主要有三点。
黛玉葬花那一回,宝玉对黛玉说道,谁不知道咱俩最亲,你看这个家里除了老太太太太,谁和我更亲?我只有一个同父的妹妹,还是隔母的。可见,血缘的亲近是造成亲密感的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是,血缘的亲近也让他们从小耳鬓厮磨提供了可能,因为血缘有效阻挡了不少流言蜚语。所以,两人从小亲密无间,相比外人,就没有了那么多隔阂,宝玉在黛玉面前,也用不着那么顾及礼数,可以放松玩乐。这是促成亲密感的一大原因。
其次是黛玉和宝玉的前世仙缘。宝黛初见,就觉得“眼前虽是外来客,心底却似旧时友”,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在日常生活中,“前世仙缘”这种东西不可靠,但总有几个人,也许只是在某次擦肩过,再见面时却有了一种不同寻常的熟悉感。这种熟悉感,对建立感情也是有很大帮助的。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注定吧。
还有,就是最常被提到的、最重要的原因,宝玉、黛玉有着相同的志趣情感。宝钗美丽而贤惠,又懂得照顾人,在她身边待着一定会觉得很舒服。然而,宝玉总感觉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是,黛玉和他那么相似,他想说的她都懂,他不想听的她也从来不想说。在黛玉回南方葬父那一回,宝玉在千里之外的贾府叹息,说不知道林妹妹伤心到怎样了呢;还有那句动人肺腑的“你放心”,那句“林妹妹从来不说这样的混账话”,有时我们甚至感觉,他们两个就是一个人。所以,他对她的感情怎么可能和对别人一样呢。
适当的尊重
对于爱情,太多的亲密感和太多的距离都不好。太过亲密,有时就成了不尊重;过多的距离,就干脆成了路人。而宝黛的爱情与众不同,更因为他们之间有一份尊重。
宝玉可以和黛玉同床玩笑,但当宝玉用《西厢》中的词句表白心境时,黛玉却生气了,哭到“看了混账书,也拿我取笑,我成了替爷们解闷的。”在三十二回中,宝玉要替黛玉擦泪,黛玉也怪他:“做什么这么动手动脚的!”而每次被黛玉指责,宝玉也会反复道歉。可见,黛玉和宝玉玩乐,不同于那些歌女和薛蟠之流的玩乐,他们之间是有尊重的,而不是毫无底线的流氓行为。宝玉对黛玉是尊重的。适当的尊重,配上适当的亲密,这造就了坚固的爱情。
打造宝黛爱情的,还有大大小小多种因素。无论如何,他们的爱情都是如此与众不同,如此值得人铭记。只是,要有多少缘分,要有多少巧合,要有多少精妙的机缘,又经过多少痛苦、多少挫折、多少刻骨铭心的恨与痛,多少次思念与求而不得的断肠,才能衍生变幻出这样一段缠绵悱恻又精致脆弱的爱情。而这如此艰难、如此完美,本该成为月老得意的杰作的爱情,却被封建家长的一句轻巧的话掐断了。这到底是两个人的悲伤,还是一个时代的悲伤?(北京市十一学校 冯泽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