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还是找不到家了。
晚上闲暇无事,便登上自行车到以前住过的地方闲逛。说是闲逛,心里总是带着感情的。路途倒也不算太远,只是路上竟换成了崭新的景。满眼都是高楼,人估计还是那么多,只是无奈的挤在一起。心里顿时便惶恐起来了,那一片可怜的老巷子,可能也要被替代了吧。
路上的二中,依旧矗立在路南,被周遭的繁华衬的太过冷清。大门只开出一条缝来,这大抵是学校的惯例了。偶尔会从缝隙里挤出一两位穿着军装的孩子——孩子,我竟称人作孩子,那我又是什么呢?曾经的这里也挤出来过少不更事的我,眼里装不下这繁花世界,一路向着那边的暗影走去,时而在地上留下左摇右晃的影子。许是离得校门有些近了,大爷便来呵斥一声,也没敢多言语,姑且算作对校园不怀好意的恶贼好了。面对大爷的正气凌然,只得作罢离去。
这条熟悉的路,少说也走过三年。路还是那样,是呐,路嘛,又能变成什么样呢?我又能指望它会变成什么样子。不免会想起两年前的光景,夜里下了自习,也是这样的景。只是树会多一点,楼会少一点,花要多一点,人要少一点。几个少年一路的谈笑,讲给行道树听,讲给天上经过的云来听。昏暗的路灯总要在人的脸上映出深浅不一的影来,一时间也辨不出谁是谁了。如今要单身过去,只识得这里的空气,这里却把我当做异己,路上是有我撒下的汗水的,却被天地当作苦涩的海水,努力压进黑暗的土里,再任凭人来踩个彻底。
转入那条再也熟悉不过的巷子,岁月貌似轻饶了这条老街。修车的叔叔仍旧挑灯给人补胎修车,只是已经发白而背弯。时间嘛,总是要留点什么才肯离去的。狭小的十字路口依旧是被小商贩围个水泄不通的,有时却也能奇迹般地开过一辆厢式货车。昏暗的灯下,每个人的梦也变得模糊。不如教高大的梧桐遮出一片暗色来,让人在那里跳舞乘凉。依旧还是记忆里的味道,卤肉店的香气掺进一点点水果的香味,荡得满巷子都是。路上的裂痕,顶着碎玻璃的老墙,斑驳的小楼。我回来了,回到那刻骨铭心的日子里,我见过这里被雨水淹没,叫白雪净街,叫秋风扫过,叫烈日曝晒。却向来也没有见过被思念包裹的样子。我是流泪了,为这里的人,为这里的事。
本想这样进到那座小院里去,一瞬间,刺眼的光打到人晕厥,人们在面前载歌载舞的样子叫人厌恶起来。不是的,这是我的家!你们在做什么!家原以化作尘土,压在二十层楼之下,坚硬的混凝土连同最后一点家的味道压得结结实实。这里的菜场,那里的商场,一并地归了土,化作尘。梦也哭了,我赤裸裸的站在人前,这冰冷的世界将梦击得粉碎。那时的我怀着爱奔向这里,如今教我往哪里流浪。霓虹灯下照出怀旧人的心泪,欢畅的音乐奏出心里的悲歌。一时想要决了这陌生的世界,这里找不到依恋的人儿。我像是被人扔在这里,只有躯体,心却不知抛在了哪里。这里早已没有了亲情,却也被我决绝地叫做家。装满回忆的地方,也要被我叫做家。这里,我的家,满载着回忆的地方,如今也被化作尘土。从今,我便成了没有回忆的人了。眼前又是梦里的世界,乔姨在对着我笑,小柯还蹲在墙角里哭,马哥哥总也牵着那个长不大的妹妹,我要跟着他们走。他们会笑,会哭,会亲切的叫着我的乳名,会分给我半颗糖吃。慢慢地,我们都要睡着了,我们做着一样的梦——梦里花落知多少…… (文/茹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