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大合影。龚阿媛/摄
“90后”院士陈俊武接受大学生记者采访。天津外国语大学 毛媛媛/摄
大学生记者与石化人交流。天津外国语大学 毛媛媛/摄
大学生记者认真聆听讲解。西安石油大学 吴雪/摄
大学生记者采访石化工人。天津外国语大学 毛媛媛/摄
大学生记者体验石化工作。湖南大学 刘瀚洲/摄
大学生记者深入体验石化工人工作。中国石化供图
《老人与海》的主人公桑迪亚哥是一个老渔夫,他坚持出海84天却一无所获,终于在第85天钓到一条1500磅的大马林鱼。这个渔夫是整个文学史上典型的硬汉形象,英勇、无畏、不屈服。
这本蓝色封皮的旧书,摆在92岁的中国科学院资深院士、我国著名炼油工程技术专家陈俊武的书桌上,像是两个时代的“硬汉”,穿越时空的对望。
工龄与共和国同龄的陈俊武,始终坚守科学报国初心。22岁从北京大学毕业后,投身于中国石油工业。在70年的职业生涯中,他和他的团队在催化裂化工程技术领域创造了许多“中国第一”“世界第一”,为新中国的发展注入源源不断的工业血液。
如今他已过鲐背之年。每周一、三、五上午九点,他会准时出现在河南省洛阳市中州西路27号的4楼办公室里。同事们习惯了看着这位清瘦的老人,常常独自走过4楼的走廊,到打印机前将自己关注的学术前沿文献打印出来研读。
在中石化洛阳工程公司的会议室里,这位“90后”老人欣然答应与一群90后大学生记者来一场关于青春与梦想的对话。在大学生眼中,这位步履蹒跚的老人,其实是一个思维敏捷、战斗不息的硬汉,而他心中的大海,是石化事业、是时代、是祖国。
陈俊武在科研道路遇到的风浪,比《老人与海》中的桑迪亚哥遭遇到的更猛烈、更惊心动魄。伴随着中国石油工业从弱到强的发展进程,陈俊武像一个冲在一线的将士,始终与不断涌现的各种问题和困难做着顽强的斗争。
新中国成立初期,中国在石油勘探领域遇到了瓶颈,当时的国家石油部决定发展煤炼油技术,以解“无米下锅”的燃眉之急。1959年陈俊武被任命为大同煤炼油厂的工厂设计师,第二年陈俊武团队就完成了包含2700张图纸和1.5万页文字的中国首套大型煤制油工厂的设计文献。
同年,松辽石油大会战打响了,铁人王进喜带着1205钻井队一举拿下了大庆油田,甩掉了我国贫油落后的帽子。随着大庆油田的开发,比煤炼油更紧迫的事出现了——现有技术无法对原油进行有效的深加工。
陈俊武打了个生动的比喻,“就像咱们有了上好的稻谷,却依然吃不上香喷喷的白米饭”。他便开始思考如何将石油“吃干榨净”,即转向流化催化裂化研究。这一技术能将重质油生产为高品质汽油,被誉为新中国石油工业发展史上的“五朵金花”之一。
如今,中国石油储量丰富、生产稳定、品质提升,他又观察到随着石油消费的快速增长,利用效率不高带来的环保问题,便展开碳排放研究。陈俊武始终将研究方向与国家命运相系,争分夺秒、无怨无悔。他说,“我是比较幸运的,少走了一些失败的路,但这些失败的路对后来的研究者也是成功的经验”。
谈及年轻时为何把石油行业作为自己的人生选择时,他说:“当时的大学生都希望把本事用在国家最需要的地方。”陈俊武最初是从医学院转到化工专业,然后投身于石油工业。大学期间,他曾在抚顺见到日本人留下的人造石油厂,深感中国产油炼油处处受制于他国。返校后,他一头扎进了实验室和图书馆,学成毕业后毅然进入石油工业第一线当一名技术员,一干就是一辈子。
其间经历了多少坎坷险阻,陈俊武却很少抱怨,很少谈及自己的付出,始终坚守着自己的初心,保持着谦卑的科学态度。他总说:“我只是做了一点事,取得了一点成绩。”他用“雪鸿泥爪,人生如斯”,来形容自己为中国石油工业发展作出的贡献。
2016年.陈俊武将6年在郑州大学兼职讲学的20万元授课费全部捐出,用于奖励该校化工领域的优秀青年学子。会场上,陈俊武只接受了学生献给他的一束鲜花。他小心翼翼地将鲜花从郑州捧回洛阳,将其插在卧病多年的夫人的床头,然后拿一份报纸为老伴念念当日的新闻。
在《老人与海》的故事结尾,很多鲨鱼抢夺老渔夫的战利品,老人用仅存的断桨一一杀死它们。可能对陈俊武而言,时间是唯一的鲨鱼,再大的风浪也不会让他停下脚步。
陈俊武认为自己赶上了一个好时代,“国家给我提供了一个发展的舞台,让我能够在舞台上参加一些活动,对于我个人来说也是很幸运的。”他不止一次强调,“不是我自己做成了什么,而是说我在这个舞台上跟大家一起搞出了些成就。”
两个“90后”的对话
1、笔者:听说您已经工作70多年了,如今已经92岁高龄,为什么还要坚持每天上班呢?
陈俊武:大家说我迄今工作了70年,那是一点不假的。因为我是1948年北京大学毕业。按理说工作70年早该退休了,在行政上我的退休手续其实也都办完了。为什么我还上班呢?就是觉得还有一些精力可以奉献。我在家里一个人也是很单调,希望利用上班时间,能够和相关的老师、同学和同事们交换一些看法。
2、笔者:您是为何选择投身石油行业的呢?您工作最开始有没有面临一些困境?
陈俊武:我在东北抚顺参加工作时,就看准了石油的发展前途,尽管那时候大庆油田还没发现。我参加工作的时候,就是1948年毕业,大庆油田是上世纪60年代才发现。
当时页岩油是很时髦的。抚顺公司有一个大的煤矿是露天煤矿,露天煤矿挖煤的话上面有一层石头,这石头是一层一层的,叫页岩,叫油母页岩外化。油母就是油的母亲,把它加热就变成油了。但这个油质量很糟糕。像我刚毕业的时候,我和跟我同期的大学生,都是跟页岩油打交道。抚顺有好多页岩炉子,早期的中国搞的一些炉子也很笨,立式炉子得有两三米高,把页岩油烤出来了,但是有很多杂质,质量太差,还是不能用。把它变成汽油就更费劲了。页岩油转化成汽油确实需要比较专业的技术才行。我们刚到抚顺,技术还很落后,也不能深加工。
3、笔者:在您看来,中国的石油行业目前面临哪些问题,怎样应对?我们国家的石油行业发展如何?
陈俊武:我们中国发展的速度是比较快的,短短几十年的时间,中国取得的成绩很了不起。70年前中国还没有中国石化,也没有中国石油。大家都知道,那时候就只有一个玉门油田是中国自己发现的。后来陆续发现了新疆的油田,比如独山子油田、克拉玛依油田。
总的来说,中国石油的发展和进步在新中国成立以后越来越快。所以我们赶上的这个时机非常重要——有这么多事要去干。你就得动脑筋想办法,搞一些创新活动,使我们中国炼油工业不断提高。国家提供了这样一个发展的舞台,让我能够在舞台上参加一些活动,对于我个人来说也是很幸运的。所以不是说我自己做成了什么,而是说我们利用这个舞台跟大家一起搞出了些成就。
4、笔者:我们知道您一生的技术探索是伴随着我们中国的工业发展史,我们听说您在80岁高龄时,又关注了一个新的领域,在咱们碳排放领域还是很有成就,您给我们讲讲您为什么转到这个方向?
陈俊武:油是中国长期以来的需要,我对炼油感兴趣。但我们从国家的发展来看,碳排放的问题很严重。大家看发电厂的烟囱,一股一股烟是不是排到天上去?烧过煤排出的烟气,主要成分就是二氧化碳,造成了气候变暖。
烧煤就得排二氧化碳,二氧化碳排到天上容易,回到地表难。这容易和难都是相对的说法。怎么办吧?就有人说再把它想办法吸下来,这想着容易,哪那么容易就把天上的二氧化碳吸收回来?那得用特殊的装置设备,需要大量的投资。所以问题还得从根本上解决,得把二氧化碳排放作为一个重大课题研究。以前人们没有注意到,可能是排放量比较小。上世纪80年代以后,全世界都重视了。一个碳排放,一个碳减排,咱们的账早晚得算。中国碳排放的问题,变成一个课题了,不是说马上要解决,可是迟早得解决。科学家要有预测性,要预测到几十年后是怎么样的情况,所以我们现在就要把碳减排的问题重视起来。
5、笔者:请陈院士给青年学生留下寄语。
陈俊武:我希望现在年轻的学生要“学然后知不足”,要知道自己学的还不够。其次是要“学以致用”,学了要能够用得上。要不断的提升自己,把自己提升到应有的高度。碰到事不要临时准备,比如有一个问题,不一定现在要回答,但是过个十天八天,过个一两年,我要想到我会怎么回答。这样的话我就要做一些准备。学然后知不足,知不足就要用心准备。遇到事情手忙脚乱临时准备,不是科学工作者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