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兴人
日前,瑞典有位名叫韦斯特的心理学家,因厌倦各种发明的成功故事,在瑞典南部别出心裁地开办了一家“失败博物馆”,研究“失败学”,引起了世界各国的关注。
这是一个颇为奇特的构思。博物馆陈列的这些展品,都是人类向科学进军过程中的败绩。比如无脂肪薯片,听名字,就是一种极其可爱的食品,吃口喷喷香,又不含脂肪,这是一种人造油脂产品,甫一上市,就大获女孩子们的青睐。但是好景不长,人们很快发现它有某种难以言传的副作用。如果你吃了一整包这种薯片,将提着裤子不断地从厕所里走进走出。
失败博物馆还陈列了一批听上去很具有吸引力的物品;比如内置摄像头的谷歌眼镜,戴上它可以洞察一切;本身会闪闪发光的紫色女性专用圆珠笔,笔芯可用两年以上;还有加入高露洁的速冻食品,吃了不会长蛀齿,但食品有股牙膏味;通过声音识别技术与孩子说话,并将数据从儿童房间传回到美国的营销总部的玩偶,让玩偶传出孩子的声音……这些发明创造有的不算失败,却也还不算成功,但并不妨碍参观者们大感兴趣。开张以来,“失败博物馆”始终门庭若市,观者如云。
韦斯特建造“失败博物馆”,是一个非常有意义的尝试,很值得去看看。而其背后,对“失败学”加以重视、加以研究的理念,是更值得我们思考的。
我们做任何事,都有两种可能:成功,或失败——做科学实验、研发新产品、推进一项政策措施,无不如此。大多数时候,成功都不是事物的常态,失败才是。当年孙中山推翻满清统治,先后进行了10次武装起义,前九次都失败了,直到第十次武昌起义才成功;屠呦呦提取出后来赢得诺贝尔奖的“青蒿素”,经历了190次失败,到第191次才成功……大多数人早在幼年时,就应该已被灌输过“失败是成功之母”的人生格言。
但是,我们有不少人讳言失败,不愿意公开承认失败,也不愿意向世人展示失败教训。韦斯特为了建造这座博物馆,曾访问几十家大企业,有90%的企业家拒绝给他提供材料、拒绝公开失败原因。但真正的智者知道,谈论失败绝不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相反,研究失败是一门大学问,“失败学”也是一门新兴学科。
不少国家十分重视对失败的研究,美国创办了专业的《失败》杂志,军方将失败学列为必修课。英国剑桥大学动物病理学教授贝弗里奇说过:“在科学的发现上,对严重谬误论见的揭露,其价值不亚于创造性的发现。”人们的得益,往往来自反面的比来自正面的多。错误就是财富,错误使人领悟。失败中孕育着成功,失败常常是成功的先导。一次成功固然可喜,经历多次失败后获得的成功更有价值。马云说过:“创业没有退路,最大的失败就是放弃。”放弃了,不会再有失败,但成功也许失之交臂。
韦斯特建造“失败博物馆”的成功告诉我们:丢人的是害怕失败,而不是失败本身。正确的结果,是从大量的错误中得出的,没有失败做台阶,就登不上正确结果的高楼。而人类文明进程中的每一步创新,也都是由失败的教训累积而成的。失败博物馆中存放的失败的物品,我们也可以仔细研究一下,说不定其中隐藏着新的成功契机。比如一堆无脂肪薯片,你不妨做一点加法或减法,使它既保持无脂肪、吃口香喷喷,但多吃又不至于拉肚子。有志于此者,似可获得进一步成功的希望。就真正的“创新意识”而言,一座“失败博物馆”的价值,胜过3座成功博物馆。
“失败博物馆”的建造还有一层更深的寓意:允许试错、宽容失败。对自然的探索,我们要容忍失败; 对社会的改革,我们同样要宽容失败。习近平总书记曾指出:“基层改革创新,既鼓励创新、表扬先进,也允许试错、宽容失败,营造想改革、谋改革、善改革的浓郁氛围。”谋改革,不能只许成功,不准失败。失败同样是对社会进步作贡献。在改革和探索中,我们需要理解和宽容失败者,向他们投去欣赏和鼓励的目光。特别是对那些肯干事、无私心、有闯劲的干部,即使在改革中出现了某些失误,我们也要继续支持他们,而不要一棍子打死——如果在改革和探索中出了一些差错就抓住不放,甚至无限上纲,只会束缚人们的手脚,堵住改革的进程。
改革创新,不进则退,最忌畏首畏尾。某种程度上说,“失败学”也是“成功学”,这是遥远的瑞典这座小小的博物馆,给我们上的生动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