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石景山区一所随迁子女学校门口的平房,“长”出不少铁棚。梁璇/摄
沿着能看见丰台体育场的小路往左,黄旭带着杨博尊一头扎进宽度只够一人通过的小胡同里,看到垮了龙骨瘫在街边的沙发往左拐,看见立在门口被油烟封层的废弃床垫往右拐,绕过堆在油漆桶里的蜂窝煤和成堆被绿色防水布掩着的废纸板,才找到刚刷了红漆的大铁门。
门口没有任何标志,但从门缝里传出的读书声和笑声让人明了,这是一所学校。据该校体育老师黄旭介绍,里面的孩子基本上都是随父母来到北京的随迁子女,因种种原因很难在这座城市久留,就像这扇红色的校门,坐标在北京,身份却没有鲜红的漆那样清晰。
夹缝里的体育课
2015年10月28日,黄旭清楚记得自己来这所学校当体育老师的日子,“也是我们学校真正有体育老师的日子”。学校张校长对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表示,在黄旭之前,学校通过熟人介绍、公益组织及武术中介,请过几任武术老师和毕业大学生来带体育课,“可很快就离开了,主要还是依靠志愿者”,在他看来,相对师范院校毕业的主科老师,体育老师的流动性较大,面临的挑战也相对特殊。
对从北京国安梯队退役的足球运动员黄旭而言,挑战从就职前就开始了。2014年,他从发小那儿“接班”来到学校客串篮球教练,结果凭着对这群孩子的了解与熟悉,当张校长委托他找一位体育老师时,他主动报了名。可并不宽敞的操场和墙角边孤零零的篮球架,并未把他创建足球队的想法也扶正,他只能像大多数随迁子女学校的体育老师一样去教篮球和武术,“篮球算是有效时间内惠及学生人数最多的课,武术对场地要求也不高。”
成为篮球教练后,黄旭认识了杨博尊。在冬奥会冠军杨扬创办的冠军基金支持下,这个首都师范大学的大四学生近一年半在北京4所随迁子女学校进行篮球支教。在去到朝阳区金地老君堂实验学校当教练时,他把像遭遇了地震一样有明显裂缝的人工草皮、规格不符的篮球等拍照上网,进行众筹,30个小时内筹集了3000元,为学校办了一场“杨帆起航”篮球嘉年华。杨博尊感觉到,这次活动让他在学校知名度高了不少,“以前我路过教室,他们就拿着个扫帚看我一眼,因为学校里总会来各种支教的人,但现在他们就会叫我篮球教练,至少这活动让他们知道篮球是怎么回事了。”
“先众筹,用以添置器材、办活动,从而提升学生兴趣,再教他们东西更有用。”杨博尊有别于传统的志愿者入校上课模式的思路,被黄旭要求复制,但学校没有标准篮球场让两个北京男孩的第一次合作从手绘球场开始。“1.3米的尺子、12.3米的晾衣绳、50厘米的三角板、一盒粉笔、一桶油漆、5个大人、几个孩子、一顿午饭、十多颗年轻的心,等于一个标准篮球场。”杨博尊用一个“公式”记录了今年的5月8日,“看见篮球场出来了,这就是我要的成就感。”
从大二下学期开始,杨博尊一周有两三天会从位于西三环的首都师范大学坐公交车抵达五环,“坐地铁直接到不了,公交车得倒好几趟”是这些学校给他的共同印象。2015年,北京市统计局发布北京人口调查报告,披露了环线人口分布情况,数据显示:五环外有422.5万人的常住外来人口,占全市51.6%。因此,基本是民办性质、需要自负盈亏、依赖于生源的随迁子女学校多满足于家长的就近要求,往往落地在城乡结合的缝隙中。
2013年元宵节前后,来自山西的武术教练王永峰在第一次看到石景山区树仁学校时心里嘀咕:“北京怎么会有这样的学校?我老家的学校高楼都起来了。”但他最终还是留在了这个“出租车不往前开、快递不往里面送”的胡同里,在胡同两边密密麻麻的砖房前,还伸出一排铁棚,蓝色、白色以及大面积的银灰,变了形的铁框歪七扭八地挂在这些渐次“长”出来的铁皮屋上,加块玻璃再垫层纸板,用来封住北京的寒风和各家的琐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