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志愿者在里约奥运会上用微笑作名片。陈光磊/供图
“说‘洪荒之力’的傅园慧,之前两次主动和我打招呼,今天还问我怎么鼻子上长了个痘。”袁野激动地发了朋友圈,“我和网红算是半认识了吧。”
从7月18日上岗至今,东南大学大三学生袁野站在里约奥运会运动员村门口,拿着扫描器几乎把每个国家的运动员都扫了一遍,其中包括很多“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人”。一天半夜,他一个人守在控制台,黑夜里一个特别高的影子慢慢靠近,“感觉有点瘆人”,袁野仔细辨认后惊呼:“阿联!”走到亮处的易建联身后还有中国男篮其他队员。
一辆辆大巴,把世界各地的运动员带到袁野身边,为了这点“福利”,他每天凌晨4点30分起床,花40分钟从住处来到安检门边,穿上一身中国品牌——巴西国旗颜色的里约奥运会志愿者服装。
里约奥运组委会负责媒体关系的官员达尼洛·瓦伦蒂尼向媒体介绍,里约奥运会和残奥会共招募志愿者5万人,其中有来自156个国家的国际志愿者1万人,包括袁野在内的中国志愿者约占1%,还有很多在候选名单上。
这是一次痛并快乐的冒险
机票1.1万元,住宿3000元,基本够陈光磊把生命中的一个月从东半球搬到西半球、北半球跨到南半球,花销少于他预想的三四万元。包括袁野,7名来自中国各地的志愿者一起租住在里约的一个小岛上,和主岸隔了一条马路宽的河,坐船半分钟可到,“他们拒绝修桥,怕破坏生态。”陈光磊向记者表示,上高中时他错过了索契冬奥会,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到巴西来看看。
在上海外国语大学学习阿拉伯语,陈光磊的名牌上挂的却是“我会英语”。他每天凌晨5点30分必须到奥运会班车中转站,为早出晚归的记者提供车辆信息,遇上脾气火爆的对象,常得把委屈往肚子里咽。可按奥运会志愿者的待遇,主办方为他们提供的也仅是上下班交通、一顿工作餐和服装,其他全由个人承担,同时还得经过一系列训练、考核及筛选。刚开始几天,他心里嘀咕过:“我干吗大老远地跑来看别人脸色?”
苟忻璐的父母担心的并不是女儿会不会受气,“负面新闻那么多,爸妈都让我别来了。”但7月27日,苟忻璐还是拖着箱子到了圣保罗,没几天,拿着手机查地图时,一个骑自行车的人顺手就把手机抽走了,“翻译、地图、电话,就这么没了。”虽然早已作好心理准备,但新闻里的事情真实发生后,这个成都姑娘还是在圣保罗街头愣了许久。她专门做的防盗设置起了作用,抢匪输入密码错误后,照片被苟忻璐获取,她去报案,却发现空荡荡的警局里只有一个老警察,而关于手机的事情,至今杳无音信。
苟忻璐不得不接受现实,“既然这就是巴西的国情,那手机也就只能入乡随俗。”好在到柔道馆当志愿者后,她又发现了这趟旅程的另一面。在苟忻璐21岁的记忆中,运动员通常都和自己隔着一个电视屏幕,但身处里约奥运会柔道馆中,巴西观众的每次欢呼似乎都能让她产生冲动,“我觉得运动员那一刹那肯定觉得很值,哪怕一个支持的声音也好,也是为国家而战。”令她感到遗憾的是,中国男子柔道选手登场时,几乎没有中国观众,“所以,他一参加比赛我就很激动,想为他加油,这是一个荷尔蒙很容易升高的地方。”
“我希望用在巴西的一个月,来改变爸妈对它的偏见。”一个人跑警局和大使馆交材料,同时还要打电话让家里人放心,苟忻璐把这次“冒险”视为“成人的一种锻炼”。她试着让自己提升对各种文化的接纳程度,但有的习惯,她还是退了一步,“第一天上岗,其他国家志愿者都行贴面礼,我们就是一边握手一边官方地说认识你很高兴,而他们一上来好像认识很久。”相处几天后,苟忻璐还是选择了握手。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适应能力稍强,与人交流更放得开。”这是刘学一眼中,中国留学生志愿者与国内大学生志愿者的区别,相对于见面点个头,在法国和加拿大待了6年的刘学一似乎更习惯“老外的自来熟”。
两年前,刘学一在法国刷微博时看到里约奥运会招募志愿者,她当即决定“2016年奥运会,无论我在哪儿在做什么,都要去巴西。”为了奥运会,更为了神秘的南美洲。奥运会临近,她选择从家乡成都出发,她得到了爸妈的支持,可关于安全问题依然被耳提面命。“我可是一直在巴黎啊,已经会活得比较小心了。”刘学一回想起法国遭遇恐袭的时候,不敢坐地铁、坐公交车心也虚,甚至一度想要回国,但一个同学的话提醒她,“不能让恐惧打乱我们的生活,难道有危险就要放弃快乐?”打消回国念头的同时,也坚定了刘学一前往南美的心,“运动员和记者不也在这里吗?我为什么要害怕呢?”
飞行了近30小时后,刘学一在主新闻中心担任语言服务类志愿者,英语、法语和中文的能力,让她对这项工作充满信心,但真正想做到游刃有余,此前在加拿大的志愿者经历起了关键作用,她向记者介绍,“加拿大志愿服务的氛围非常浓,几乎是全民志愿,不像国内相对局限于老人院、孤儿院等,其社会的很多岗位都由志愿者担任,比如社区大学有免费的志愿教师,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志愿服务方式。”她较早的一次志愿服务经历,就是到城市大巴提供信息咨询,“只要能帮助人,就能发现自己的价值。”
选择以志愿者身份前往更多的地方,刘学一有个私心,“在外面走着,可以更依从自己的意愿生活,比如30岁不结婚生子也没有人说什么,生活没有该不该做什么,只有想不想做什么,至少我20多岁就体验了别人没有体验过的事。”
从美化简历到成为习惯
尽管也有一颗冲向世界的心,可袁野刚到里约的几天,夜深人静时也突然想家了,“头几天我每晚都会给爸妈打电话,视频通话让他们看看奥运村里什么样。”但在武汉上学时,他有时两周才给家里挂一个电话,“在这儿频繁多了。”
而在电话中改变态度的却是陈光磊的父母,这是20岁的小伙子第一次独自出国,“他们特别反对,我妈说机票退不了就算了,最好别去。”但他执拗地想要撞一次南墙,可来了没几天,陈光磊把自己在巴西的遭遇告诉爸妈,却听到“你这趟巴西去得挺值”的答案,因为在妈妈眼中,看到了陈光磊的成长。
头几天放不下委屈,转眼陈光磊就学起了葡萄牙语,他发现有的本地记者,觉得他不会说葡语便会绕开他不加询问,于是他首先学了一句“你要去哪里?”对方听到后一报场馆名字,现学现卖便有了功效,“我希望能让他们感到亲切,况且去哪儿找那么好的学习环境?上来就是日常用语,不用挨个儿背单词。”
为了提高工作效率,他还默默地记住了记者常问的宾馆和场馆的信息,“我知道记者都赶时间,所以要整理信息,尽量提供高效的服务,至少不会拖累别人。”记者第一次见陈光磊时,他明确表示,这样的志愿工作只想体验一次,若往履历上添一笔“或许能让HR多看几眼。”但不到一周,他就改了主意,“我是因为奥运会过来的,这就是我的工作,不能因为没钱甚至贴钱就不认真,如果怀着功利心,态度就会改变,体会就完全不同了,因为履历上写得都一样,认不认真去做,就看自己了。”
陈光磊的变化,是在其他国家志愿者的影响下慢慢出现的。他曾见过一位老太太,因出生在德国,长在巴西,后来在加拿大定居,德语、英语、葡萄牙语都不在话下,虽然年纪较大,但她也和年轻人一样在太阳下一晒就是一天,“她说她在巴西长大,一定要过来做些什么。”陈光磊这才意识到,志愿者不是只有年轻人、或有时间才做的事情,因为在他周围,多得是对体育、对奥运会感兴趣,争着当奥运会志愿者的人,“国外很多中年志愿者,是专门请假来参加的。”
“中国的志愿者很年轻,国外的志愿者年龄层次很多样。”苟忻璐第一次被志愿精神感动,正是在里约奥运会志愿者网络面试时,一打开屏幕,第一个弹出来的影像就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身后站着儿女和小孙子,“开场就说自己机会不大,来的目的就是想要给子孙当个榜样。我当时就惊呆了。”
不知道听见陈光磊的梦想,妈妈会不会后悔这次让他前往巴西,“我的下一个愿望是去迪拜世博会当志愿者,当志愿者很可能成为我生活的一种习惯。”在他的计划中,北京携手张家口在2020年举办的冬奥会已经提上日程,“那时候我应该有很多志愿者的经历了,不会像这次一样懵懂,或许能更得心应手,为冬奥会作更多的贡献。反正现在趁年轻,碰壁、错误、失败都不怕。”
瓦伦蒂尼透露,里约奥运会志愿者的竞争很激烈,世界各地共有30万人报名,8万人进入面试,最后5万人入选。